報載太魯閣國家公園處長因處理合歡山上被架設通訊設施不當而遭撤換。姑且不論處長是否熟悉國家公園業務,或瞭解高山生態系,乃至於對該設施案置是否得當,行政業務主管官署的人事調度有其考量,非在本文置喙之處,然新聞背後卻有些亟待釐清的迷思,值得社會大眾思考。
首先,政府部門注意到地景保育的重要性,頗令人振奮。過去有許多的地景被破壞,甚至千百年都非常難回復的現象,讓大自然與民眾同受景觀破壞的現象與惡果,隨手拈來,就有許多例子。如三、四年前的台11號公路,被濫放消波塊,因為一個個消波塊的造價近似一兩黃金的價錢,變成名副其實的「黃金海岸」。宜蘭大里珍貴的海蝕平台,也因為要闢建漁港,而被怪手在東北角海岸的保護區上挖出深溝,而遭破壞。九二一地震之後的九九峰是否必須要利用航空植生復育,以及野柳聞名的女王頭,周圍是否被放了太多、太大且不必要的硬體建設,都是非常典型有關地景保育的例子。
合歡山的高山地形景觀似乎一夕之間受到重視,但是這不是唯一或例外的事件,近期正在發生的陽明山國家公園馬槽與墾丁國家公園的案子,都是必須非常小心處理的。筆者期待政府部門切記這些前例,好好檢討我們過去五十年來的地景保育問題,避免再犯同樣的錯誤,否則處長的去職,可能真的冤枉了。
地景是稀有的,也常是脆弱的,遭受破壞後常是不可回復的。珍貴的地景同時也具有許多的功能,不但常成為人們精神的寄託,也是抒解身心,乃至於吸引觀光客的重要資源。以台北地區而言,試想如果少了陽明山國家公園、東北角國家風景區,可能會有多少人週末假期無處可去,因而造成多少社會問題?台灣地區由於地理與生態環境的特殊性,擁有許多獨特的地景,這些地景構成了我們足以傲世的國家公園、國家風景區、自然保留區,也提供了我們國民旅遊、生態旅遊、環境教育、鄉土教育的最佳場景。如何發揮這些功能,當是政府與民眾要合力完成的課題。過去我們同樣擁有如此豐富的地景與生態環境,可惜我們並不瞭解如何去珍惜與愛護它們。「亡羊補牢,猶未晚矣!」今日,不知道撤換處長之際,我們的行政部門準備好了嗎?
的確,地景保育常因為價值觀與文化觀的差異,而有見仁見智的不同看法。但無論如何珍貴地景的普世價值,應被優先珍惜。就像文建會剛舉辦完的台灣的世界襲產展覽一樣,如何讓這些特殊地景成為我們重要的資產,是值得有關單位繼續深思的。當我們在談觀光客倍增計畫之際,很高興看到政府部門已經注意到這些地景保育的問題,更衷心期盼政府能持續重視並落實這份「利在當代,功在千秋」的地景保育事業。
話再說回來,地景保育的概念,也不應該是無限上綱的。保育與文化的價值、資源的稀有性、脆弱性與不可回復性息息相關。地景保育的觀念也正植基於此。我們必須有足夠的社會價值的認同,否則往往淪為口號或事倍功半的結果。而這些社會價值的認同,必須透過教育、宣導的過程,才能變成我們生活的一部份。讓地景保育的觀念變成生活的一部份,的確需要時間的傳承,然而面對著資源缺乏、人口稠密、都市化問題、環境污染問題、住宅開發等問題,時間並不允許我們靜觀其變。因為在不到半個世紀的時間,台灣許多珍貴的地景就被快速破壞或改變,有朝一日回首這些失去的地景,只有無盡的欷噓。這些改變是我們經濟建設的經費太多,允許我們如此,還是我們並沒有地景保育觀念的素養,值得我們深思。
馬祖的地景是另一個例子,福澳碼頭周邊的工程,在整個馬祖最重要的出入口邊大開大挖,整個地景的整體感破壞殆盡。更遑論即將於珠螺設立的火力發電廠的大煙囪,將來勢必取代原來枕戈待旦的地標,變成馬祖的新地標迎接所有的訪客。這些現象雖然是可以預期的問題,可是在為了地方發展的前提之下,並沒有太多轉圜或叫停的空間。所以山坡照挖,海照填,大煙囪在可見的未來,將冒出白煙,只可惜了馬祖的好山好水。
因此面對著地方的地景保育問題,還不只有珍貴地景的保育而已,而是應該將這些地景保育的觀念落實到我們生活的周遭的地景的保育。除了我們的各種國家公園、生態保護區、自然保留區、森林遊樂區,乃至於國家風景區、縣市層級的風景區、風景點,也包括我們習以為常的生活周遭的都市與鄉村景觀。我們生活周遭的都市與鄉村景觀,在各種開發建設中,除了應該落實相關的環境影響評估觀念外,地景的維護乃至於更新,都是在發展過程中,必須注意的問題。因為環境影響評估只是最基本的環境影響問題的瞭解,並尋求在開發前、中、後的開發與經營管理對策,消極的減少衝擊而已,對地景的維護,並非其積極維護的重點。
因此如何在開發建設與保育之間取得平衡,仍然有許多討論的空間。然而我們處在這個地球村裡,各個地區的地景品質,包括都市、鄉村的景觀,都是我們生活品質的一部份,都要面對與其他國家地區與城市的比較,有些評比甚至是嚴苛的。因此一個有為的政府,應該是積極的把地景保育工作列為施政重點,以提升國民的生活品質及國際形象。
因此,面對這急速開發且人類改變地貌能力大增,卻又飽受天然災害威脅的時代,如何教育宣導地景保育的觀念、如何落實生活中的地景保育,已成為政府與民眾必須責無旁貸,積極面對的課題。冀望更換太魯閣國家公園處長一事,象徵著我們地景保育工作的一個新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