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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標題:
    偶來在傳統與現代中遇見
    作者:
    王文誠
    作者說明:
    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地理學系教授
    Email: wwang@ntnu.edu.tw
    內文:

    偶來
    偶來(Olle)是濟州島特有的用語,漢字譯作「偶來」。「偶來」這個詞彙有著傳統與現代兩種不同的用法。其中,現代用法源自學習西班牙的聖雅各朝聖之路的倡議,進行發展出一種屬於濟州島的「徒步小徑」。透過濟州偶來的倡議,瞭解自己土地,閱讀地景,讓現代與傳統的遇見。今天,濟州偶來開始在全球擴散,形成了一個世界徒步小徑的倡議運動。

    傳統與現代

    傳統上,「偶來」指的是「我家門口那條彎彎曲曲的路」,彎曲的窄巷是為了應對濟州多風環境而設計的。根據在地人的說法,「你過來嗎?」是這個地方孩提時代很親暱的邀約;偶來是是鄰居人與人之間,單純而美好的關係空間。例如,當地人說:「從我家出門窄窄的路」,那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以及「我們小時候跟朋友玩耍的地方」。人們在孩提時代視為親密而美好回憶的地方,彷彿擁有的一份純真情感。在偶來小路上,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彷彿也更加單純而美好,形成了一個特殊場所精神的社會空間。
    年輕的濟州人往往對傳統的用法不甚了解,然而傳統上就像是社區營造的關係空間。隨著時代的變遷,現代的「偶來」用法則更多地與社區營造相關。社區營造實際上是一種社會營造,旨在重新建立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尋找並重建起童年時代那種純真而美好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跨越時空,就像傳統的「偶來」一樣,現代的社區營造也強調著單純美好、主體性以及每個人同等重要的民主性。

    反而是受到西班牙聖雅各朝聖之路的啟發,濟州在2007年開始了偶來步道的整置工作。以「海邊有美麗風景地方的小徑」為建構號召,這一計劃由社團法人濟州偶來執行,步道從濟州島東方,城山日出峰附近的第1號廣峙其偶來開始,順時針沿著海岸環島,直到編號21號下道-終達偶來。加上離島及其支線,總長度約為437公里,共有27條路線。濟州偶來步道被視為是為徒步旅行者而準備的路線,旨在將斷裂的路段連接起來,找回被遺忘的路徑,並重新打造消失的路徑,讓徒步旅行者可以根據自己的意願選擇前進的路程,體驗濟州的美好。希望這條步道能夠吸引更多的人,成為一個愛上這片土地和平與自然的徒步者。

    甘穗論述
    從居民到旅人,從寄居者到遊牧過客,漫遊者在傳統與現代中遇見偶來,而偶來在傳統與現代中遇見。為了讓偶來步道更具識別度,設計了一套識別系統,以簡化的濟州馬做為標誌,並使用韓文中譯為「甘穗」(Ganse)做為論述。在這個標誌「甘穗」一詞在英文中的意思是 “laziness”,即代表著慢活、發呆、悠閒、耍廢,是一種對現代都市生活忙碌匆忙的回應。因此,「甘穗」含義就是悠閒、慢散的懶人。步道設計也強調著這種悠閒的氛圍。就像波特萊爾所謂詩人漫遊者一樣,漫步、觀看,思考,不趕,閑適;希望人們可以悠雅地休憩,盡情享受濟州的美景。
    對照於漫遊者(Flâneur)指的是一種在城市中悠閒漫步、觀察和感受城市風情的人。偶來可以做為以一種冷靜、超然的姿態在享受海景、地景、山景與文化的步道中行走,不急不躁,沉浸在小徑的環境中,觀察人群與景觀和各種社會現象。他們可能會隨意地遊走,或者坐在咖啡館的露台上,觀察島嶼生活的各個方面。在當地人眼中,景觀優美的地方往往也是可以與人相遇、品嚐美味咖啡的場所,家庭聚會的地方,拍攝婚紗的好地方。這種對當地日常生活的尊重,和來自對全球經驗的學習(特別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人與生物圈、世界遺產及地質公園),使得濟州偶來步道成為了地方生活體驗、觀光發展乃至經濟發展的方式。

    地景

    從地景的角度來看,偶來可以視為一個高景觀敏感度的地方,人們關心與使用,其地理位置和自然景觀的豐富多樣性使其成為遊客和生態學家的寶貴實驗場所。其獨特之處在於是距離帶的近景,並可以眺望到中景及遠景,使得遊客可以在一個地方盡情地欣賞到多種景觀,景觀控制,與景觀多樣性。這裡控制著壯麗海洋、隨晨昏四季而變化的氣候景觀,擁有360座寄生火山(Oreum)所環繞,同時還能夠眺望到漢拏山等視覺地標。因此,偶來為一個極具價值的散步閱讀地景之地,人們可以在這裡觀賞及被觀賞,看與被看,並感動與被感動景觀。因此步行體驗濟州島的自然和文化「在偶來小徑上與自然、文化和社區聯結」,沿著小徑可以探索超過135個村莊;並且,享受130多個自然和旅遊景點。這種獨特的地理特徵讓偶來成為一個完美的散步地景閱讀,人們在這裡不僅可以欣賞到自然景觀,更能感受到與自然的親密互動。

    除了讀景之外,偶來也可以提供進行生態調查的絕佳場所。生態學家與公民科學家可以沿著設有穿行線路徑進行研究和調查,深入了解這片土地上生態系統的運作和演變。因為,偶來地處陸地與海洋交接處,正好位於生態推移帶之上,這使得這裡的島嶼生態環境極為複雜多樣且容易受到外界因素的影響。海洋和陸地的相互作用、潮汐和季節變化等因素都可能對這一區域的生態系統造成衝擊,進而對生態動態產生影響。因此,偶來不僅是一個自然與人文景觀,更是一個寶貴的生態學研究基地。對這片土地的深入觀察和研究,我們可以更好地理解自然界的奧秘,以確保對當地包括供應、調節、支持及文化的生態系服務。

    閱讀地景時,我們可以發現其景觀組成型態的精彩之處主要體現在全景景觀和瞬間景觀上。全景景觀呈現出千變萬化的氣象變化。瞬間景觀則是指那些稍縱即逝的美麗瞬間,例如一朵花開瞬間、一隻鳥掠過雪泥鴻爪,這些瞬間都蘊含著大自然的生命力。次要景觀則包括特徵景觀、焦點景觀和細部景觀。特徵景觀是指那些在地理上具有獨特性的景觀,如玄武岩山峰、Ramsar濕地、熔岩流痕跡、凝灰岩紋理等,它們是地景的主要特色。焦點景觀則是在一片廣闊的景觀中突出的、吸引人注目的景觀,如果札瓦森林、六角玄武岩層上落海壯觀的瀑布等。而細部景觀則是指那些在整個景觀中細微而又豐富多彩的元素,如油菜花、側金盞花、山茶花等,它們雖小卻能為整個景觀增添色彩和細膩情感。

    台灣經驗

    台灣有類似於偶來的倡議,例如國家步道,樟之細路,或是山海圳計畫等。台灣也有像法人濟州偶來的非政府組織千里步道協會,在手作步道上的倡議。其中,山海圳被認為是臺灣的朝聖之路。北緯歸線上的朝聖之路,起始於台江內海,海拔0米,途經177公里,朝向終點是海拔3952公尺台灣第一高峰。這個計畫將台灣的地形包括高山、深山、淺山、平原等「山」的吶喊,以及海洋、內海、海峽等「海」的召喚,還有台灣大河、湖泊水庫及農田水圳等「圳」的地形結合起來。跨越了海洋、沙漠、平原、淺山、高山、淺海、深海及高空生態區域,是一個涵蓋多種地形和生態系多樣性的地景步道計畫。計畫中的非生物、生物及文化,以及彼此間的關係所構成的偶來地景,為這片土地帶來了無限的魅力和活力。透過對這些地景的小徑發展,我們可以更好地理解台灣的自然與文化,並為永續環境發展提供參考和指引。山海圳需要進一步論述,而發展將近20年的濟州偶來值得學習。且讓我們回顧偶來建置措施,並且瞭解其如何進一步全球化。

    偶來建置措施

    設置「指引濟州偶來小路的指路標誌」為了增加漫遊者的自明性。也就是說,如果途中看不到標誌,或感覺走錯路時,就回到最後看到標誌的地方,慢慢地仔細地查看。系統化的標誌,提供辨識所在位置的措施,養成遊客查看標誌的習慣。「甘穗 (Ganse)」標誌 (logo),偶來象徵物是濟州馬的名字。以濟州方言中「甘穗」做為標誌的論述,慢慢地邊玩兒,邊休息,邊走,享受濟州的意思,大概膝蓋的高度,甘穗的頭部指向的方向就是前行方向。

    強調自明性,設有「起始點標誌石碑」,以標示濟州偶來路線的起點與終點。標誌石碑是利用代表濟州島的玄武岩所製作,有各路線的示意圖和路徑,以及洗手間位置。在該區域的電線桿或樹林裡的樹木上,設置有哩程碑「目前距離嚮導牌」,以周知目前位置距離和總距離的標誌。

    在一定的地點安置藍色、黃色、或紅色「絲帶」,象徵濟州大海的藍色和象徵濟州橘園的橘黃色的絲帶,掛在高一點的樹枝上,走的路上隨風飄搖的路標。「箭頭」則是藍色箭頭指向從起點到終點的正方向,橘黃色箭頭指向從終點到起點的反方向。「繞行及危險嚮導牌」設置在特別需要注意的危險路段或需要臨時繞行的地方。告知繞行路線的路徑地圖和時間,距離等。用兩條橘黃色絲帶表示繞行。某些路段提供無障設施,「輪椅可走路段」由平坦的路形成輪椅及嬰兒車可以進入的路段。

    忠誠度而言,提供據點「印章甘穗」在各路線的起點,中間點,終點設置了裝有象徵各個路線印章的甘穗形狀的印章盒子。在濟州偶來護照上蓋上3個每個路線的印章,到濟州偶來旅行者中心會頒發走完全程的證書和獎牌。其次是「挑戰100公里走完全程」,437公里的全部路線不必走完也可以。無論何時只要是有意義的挑戰就是很精彩的。盡情享受按照我的速度用雙腳走下來的旅行。「誠邀您來名譽的殿堂」活動,則可以遇到從山嶽,村莊連接的437公里的濟州偶來路走完全程的達人們的地方,就是名譽的殿堂。在美麗的濟州大自然裡邊玩,邊休息,邊走,召喚出自己幸福的靈魂。

    紀念品有「濟州偶來護照」一本要價12萬韓圓,為濟州偶來旅行者提供的旅行證書,蓋上濟州偶來27個路線的印章,得到走完全程者的確認,是偶來族的必備品。護照持有人可以通過優惠企業得到住宿、餐廳、咖啡店、門票等優惠。「甘穗玩偶」濟州偶來的象徵矮種馬玩偶。回收舊衣服和服裝公司丟棄的霧頭布料,由生活在濟州的女性們用手一針一線縫製而成。其甘穗玩偶鑰匙鏈(10×10cm)、甘穗玩偶(15×15cm)、康古甘穗玩偶(15×15cm)、及甘穗抱枕(43×40cm)等。

    網絡化

    全球網絡化。前文提及,偶來步道倡議乃受到西班牙的聖雅各朝聖之路的啟發,尺度跳躍。濟州偶來與聖雅各朝聖路結盟為友情之路,共同走完全程 (Joint Completion) 項目是在濟州偶來和聖雅各朝聖之路各走100公里以上的徒步者(濟州偶來X聖雅各之路),會發放「共同走完全程認證」證書。得到共同走完全程證書的徒步者的走完全程訊息及照片會在Joint Completion名譽的殿堂網頁公佈。

    全球網絡化的另一個措施是「姐妹之路」。就像濟州偶來一樣,跨越大海的楊平(京畿道)、越過國境的日本,都有類似濟州偶來的徒步路線。濟州偶來經過建立和運營後,逐漸將所積累的技術與經驗傳授給國內外,從而孕育出了「姐妹之路」。從濟州偶來發端,一直延伸至各地,期待遍及世界各個角落。

    首先,九州偶來 (Kyushu Olle) 於2012年2月,在日本南端的島嶼九州開通了像濟州偶來一樣的九州偶來。九州偶來是濟州偶來品牌第一次進軍海外的徒步路線。社團法人濟州偶來提供了路線開發諮詢和路標設計。在九州偶來,遊客可以體驗壯麗的自然風光和多樣的溫泉,並感受九州的文化和歷史。截至2023年1月,共開通了18條路線。

    其次,蒙古偶來 (Mongol Olle) 為了展示蒙古真正的魅力,社團法人濟州偶來、濟州觀光公社以及烏蘭巴托市齊心合力創建了徒步旅行路,是繼日本九州偶來後,在海外建立的第二個姐妹之路。蒙古偶來是可以沿著蒙古的大草原和大地,與當地遊牧者相遇,可以全真心感受蒙古的徒步路線。到2023年1月為止,共開通3條路線。以及,宮城偶來 (Miyagil Olle):社團法人濟州偶來參與路線開發的第三條海外偶來,也是日本的第二條偶來。宮城偶來是一條望著太平洋,感受從過去的自然災害中,正在療癒的自然力量,沿著村莊的路與當地居民交流的「療癒之路」。從2018年開通以來,到2023年1月為止,共開通了4條路線。

    結語

    「偶」作為副詞意表碰巧、不是經常的,如「偶遇」、「偶發」;也代表「相對的」,如「偶坐」。作為名詞則有同伴、配偶的意思。雖然偶來是音譯,但偶來字面具有高度友善的社會空間的設計意義。偶來這個概念代表著對生活地景的獨特自由理解和體驗,以及對地景自然、文化和社會的感受。

    波特萊爾的漫遊者代表著一種對現代都市生活的獨特理解和感受。他們不僅是隨意漫步的人,更是城市的觀察者和詩人,通過對城市的觀察和體驗,尋找靈感並創作出具有深刻洞察力的作品。偶來提供旅人是散漫空間觀點,常常是超然的、冷靜的,他們不受時間和空間的限制,能夠從城市的日常生活中發現美和意義。從波特萊爾到班雅明,從班雅明到濟州偶來,都試描述為一種具有獨特觀察力和靈感的人,他們以一種超然的姿態遊走於地景之中。只是波特萊從城市出發,濟州偶來從地景觀察和體驗自然的風景、人群和生活。

    從傳統出發,賦權於現代意義,偶來透過楊平、九州、蒙古、和宮來等路線的建立,濟州偶來品牌不僅在海外擴展了影響力,也促進了不同地區之間的文化交流和合作。徒步小路讓漫遊者感受到自然的美麗和文化的多樣性,也促進了當地社區的發展和經濟的成長。隨著這些姐妹之路的持續發展,未來將繼續為全球徒步旅行愛好者帶來更多閱讀地景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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